Ⅰ. 麵包與石頭
初春,平日的下城區如往常般熙攘的人群,唯一不同的是人們不再談論在市集發現的新鮮事,或是說著哪條街上某戶人家的閒話,早在郵報出現前便已成為市民們茶餘飯後的話題---聽說了嗎?拉塔契又出現了! 萊利從起床那刻便從窗外聽見行人們的談話,原先他不以為意,直到真正走入人群,在前往工作的烘培坊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過去和溫妮阿姨生活時,就曾聽過和看過關於空中之樹的故事與資料,萊利不似溫妮阿姨般的著迷於此,他僅僅只是對著離自身所處的現實如此接近的傳說感到好奇。 「啊、萊利,早安…」 萊利花了比平常多些時間才抵達烘培坊,在後門正巧碰見端著烤盤的艾菲。 「早安艾菲,抱歉我來晚了,街上到處都是人。」萊利把包包放進個人的置物櫃,拿出圍裙繫上腰間,烤爐前如預料中並未看見高大的影子,他遲疑了一會兒。 「……奧利弗先生又跑出去了嗎?」 「是…叔叔烤完第一批麵包後就出去了,他說…中午前沒回來就……關門…打烊……。」本性內向的艾菲鼓起勇氣轉述對方交代之事,但看著無表情的萊利她越說越小聲,起初艾菲會到曼徹斯特來,其一是為了親眼見證拉塔契並非只是故事,其二則是因為艾菲喜歡烘焙,而來到曼徹斯特跟在馬特叔叔身邊學習,但相處越久她開始感到疑惑,她的確從叔叔那學到很多相關知識,但夾在這兩人之間讓艾菲備感壓力。 「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雖然大叔的行為的確讓人不悅,何況這不是艾菲的錯,用不著道歉。」萊利無聲的嘆口氣,推開連結店前與後台工作區的門扇,迎面是瞬間填滿鼻腔的小麥香氣,他點算著麵包數量,顯然身為店主的人並未怠忽本職,確實地做出為數驚人的新鮮麵包,萊利著手整理起擺放在麵包旁的小板子,重新填寫上名稱與價格,艾菲則是繼續清理後台。 各自忙完手邊工作後,艾菲換下沾滿粉末的工作服,綁著同樣的圍裙到店前和萊利一起招呼客人,乘著拉塔契話題留在店裡談論的人最初萊利會偶爾加入對話,可時間一長敏感如艾菲也能感覺到萊利的不耐。 「不好意思,本店是專賣麵包的烘焙坊,不是讓人自由談論的中央廣場,若先生女士們無意再選購,不妨移動腳步,我相信艾黛兒市集裡多的是願意和各位交流拉塔契消息的人。」 艾菲一驚,走到旁幫忙開著店門,習慣性地對著低聲抱怨的客人們小聲地彎腰道歉。 有得時候萊利說話會更不客氣,奇怪的是客人們似乎不是很在意,甚至有的客人是專程來找萊利聊天討意見的,馬特叔叔也感到不可思議,一度覺得這些人有毛病,但又要艾菲私下跟萊利學著點,她知道馬特叔叔是指表達想法這件事,但人的天性不是說變就變。 「嘖,麵包上面全是口水…」 尤其是學習的對象是有話直說的萊利,她不確定這到底算好事還壞事。 時間逼近正午,街道上的人潮卻未見消退跡象,因著店裡專生產的馬特似乎不打算回來了,萊利和艾菲收拾賣剩的麵包,打掃完店內環境後便帶著均分的食物各自返家。 臨走前,艾菲鼓起勇氣問了萊利,關於此次拉塔契消息的真實性有多少,她知道對方不像外表上看去的不在意,而且萊利還有個身為學者的阿姨不定時會寄資料給他。 「拉塔契嗎…我不否定它的存在,但對於此次事件我部分懷疑是否為人為謠傳的可能性,也許是商人們為了銷售物品的計謀,誰知道呢。」 「嗯……」 艾菲沒有想到這層面,的確,早晨出門時隨處可見手拿望遠鏡的人們向著郊區移動,以及路旁兜售著比往常略為提高價格的各類透鏡,而那些通常得用幾個麵包才能換到。 萊利低頭看著懷裡的麵包,心中盤算著返家後待完成的家事,發現艾菲似乎陷入剛才他所提出的質疑的漩渦,猶豫了一會才說出他真正的想法。 「除非我親眼看見,否則我不會輕意說出口,甚至斷言任何有關拉塔契的一切。」 ※※※※※ 「你有看到嗎?拉塔契出現了!」 正準備遲來午餐的萊利遠在廚房便聽見從外頭一路襲捲至身後的聲音。 佐依似乎徹夜未歸,但這已不是新鮮事,熱衷於身體力行的她時常寄宿在港口船塢,接著渾身油汙或海水鹹味的倒在客廳裡,一臉滿足的像是玩耍過頭的孩子熟睡著。 然而此刻佐依手裡拖著看似小型馬達的機械,興奮地在客廳裡直打轉,頭上還戴著單邊的透鏡。 「我沒有看見。」萊利攪拌鍋裡的濃湯,從櫥櫃裡拿出兩份餐具:「午餐吃了嗎?」 「噢、真可惜,你應該爬上屋頂。」佐依將馬達放置靠近窗台邊的櫃子邊,那裡收著佐依眾多的工具與寶貝零件,隨後坐在餐桌的一側,回想起昨晚目睹到的景色止不住的亢奮。 萊利關掉爐火,盛了兩碗的蔬菜濃湯放上餐桌,接著拿出昨晚剩下的乾酪麵包切成塊狀,裝進以木製的大碗裡,萊利又另外準備了切碎的火腿肉,那是他順路去市場用便宜價格買下的瑕疵品。 通常都是由萊利掌廚以及相關的食物採買,身為姊姊的佐依則是負責體力活的家事,例如洗衣或是家具修繕,打掃的工作則是每周交替。 「我看見兩次,白天時我以為是大鳥,就沒多加留意,晚上我跑到一艘大船的桅杆上休息時,才真的又看到那棵樹!我想那上頭一定有座城市!」亮麗的橘紅色捲髮隨著佐依激烈的肢體語言晃動,萊利把食物都端上桌後,在另一側餐桌落坐,隨手遞上一布條給對面的姊姊。 「是嗎。」 「一定是!」佐依隨興綁起捲髮,在湯裡灑上碎肉和麵包塊,大口大口的吃起熱騰騰的午餐。 在家裡,總是佐依說話而萊利聽著,大概是很難插上佐依充滿跳躍式的想法,萊利通常用最簡單的方式附和、或提出疑問。 「對了,我剛在路上碰到信差。」佐依從工作服裡拿出幾個信件,有些是佐依在其它地區工作過的公會寄來的例行通知,但目前她尚未有離開曼徹斯特的打算。 「我想你應該先看這個。」 萊利接過黃褐色的信封,封口處是有些眼熟的蠟章,他打算吃完午餐後再看。 「今天港口休息?」相較於佐依的狼吞虎嚥,萊利皺起眉頭,感覺事有蹊蹺,熱愛工作的佐依沒道理出現在這裡,白天是船隻移動或修繕最為繁忙的時刻。 「我請好假了。」佐依停下手中的湯匙,眼睛閃著唯有發現感興趣事物時才有的興奮與期待。 「我們去---」 「不要。」早猜到她會說什麼,萊利一秒否定。 「為什麼?你不想試試運氣嗎?搞不好真能看見拉塔契…」失望全寫在臉上的佐依趴在桌上,她這弟弟只要肯定的決定某件事,很難再改變。 「與其把時間浪費尋找,我寧可把堆了三天的臭衣拿去洗,何況今天很適合曬衣服。」萊利撇了眼看似心虛的佐依,他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他只是說出事實。 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佐依明白萊利的用意,同樣的,萊利也知道佐依的打算。 萊利起身收拾餐具,佐依不死心又問了幾次,「你真的真的不想去?」 「不想。」 「真的真的真的?」 「對。」 |
...to be continued